数据来源：Ministry of Health

2020年4月16日，星期四，阴，禁闭第22天

小米爸爸在禁闭之初预测新西兰全国感染数量在1,500例左右。具体说，1,460例。截止到今天，他的预测和现实间还有59例的缓冲带。这已经足够让人振奋。越来越多的新西兰人开始讨论如何解禁，或者降低到三级警戒人们可以重新得到哪些自由。然而，一贯保守的小米爸爸却说，有条件复工复产显然是好事，但学校复课是万万行不通的措施。他担心，如果“复工复产”，学校就一定会配合“复课”。没有安顿好孩子，家长是没有能力“复工复产”的。教育部长说，学校可以先考虑为“重要服务岗位”员工的孩子复课，其他孩子可以选择自愿复课，而不会被记录在考勤中。这样的方案似乎给学校更大的负担。孩子自愿上学，老师可以自愿上课吗？我知道，他在担心新的“聚集感染”风险。与养老院和婚礼相比，学校的聚集规模和密度更高，低龄的孩子对2米社交距离的认识几乎是零。

为了缓解他矛盾的心情，也为了在禁闭期表现得不那么过分（他自己语，意为每日“衣来伸手，饭来张口”不问家务的懒汉作风），他今天主动请缨为我们烹制了咕咾虾球和红焖羊肉两道“硬菜”。出人意外，至少出乎我的意料之外，两个孩子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。据我观察，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士，他在禁闭期的表现可圈可点：烤过一次羊肉串、做过一次英式早餐和一次新疆手抓饭，还帮小米妈妈包过一次饺子。

除去这些“家长里短”，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。我就沿着《教育的分水岭》把那晚小米爸爸和妈妈关于教育的讨论补充一些。因为时间有限，小米要我陪她苦练花式呼啦圈（她从禁闭时完全不会，现在已经可以轻松转200个；所谓花式呼啦圈就是边转边做各种“不可能”的动作），所以我能写多少就写多少吧！

前文我们说到，小米爸爸向小米妈妈提出问题：“耶鲁的校长说，如果学生从耶鲁毕业后，拥有了某种专业的知识和技能，那就是耶鲁最大的失败。你怎么理解？”

“孩子不能死读书？”小米妈妈被小米爸爸的突然提问搞晕了。

“不是的。”小米爸爸根本没有给小米妈妈继续思考的机会，“这句话有两个层面的含义。

• 表面看来，耶鲁校长要求他的学生有跨学科思维的能力，不受具体学科局限。今年暴发了大瘟疫。起初，Jacinda 只从政治的角度考虑不愿伤害大选年的经济。旅游业是我们的支柱，所以她迟迟不肯加强边境管控。直到从伊朗飞来的班机上发现乘客感染，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，提供警戒级别。
• 更深一层，耶鲁校长希望学生发现自己的潜质，选择感兴趣的专业学习而不要被功利心所困。这位校长在他的一本著作中提及耶鲁是培养领袖的地方。因此，本科教育的核心是通识教育，也叫博雅教育，或者全人教育。这样的教育是以人为核心的教育，而不是大多数家庭正在实践的以知识为核心的教育。

这一点与森林学校的理念一致，也是我在小安身上正在实验的教育。”

“如何做到全人教育呢？不上哈佛耶鲁就不能实现全人教育吗？”小米妈妈问。

小米爸爸若有所思，回答道：“唤醒孩子的自我。好的教育唤醒自我。只有对自我有清醒的认知，孩子做起事情来才会有动力。内驱力的引擎打开，势不可挡。在学习上，这种状态远比父母推着，补习班拽着有效得多。有效率更有效果。”

“你们森林学校倡导的‘释放自我’、‘认知自我’和‘实现自我’三步曲是不是就是唤醒自我的过程呢？”小米妈妈问。

“是的。这是我正在做的教育实践。在这三步曲中，唤醒自我是痛苦的过程。当我们面对自我的时候，需要非常大的勇气。你敢不敢承认那个自己？你敢不敢接受那个自己？森林学校尝试在这个过程给孩子们帮助，不是扼杀那个自己，而是塑造那个独一无二的自己。教育就是要帮助孩子们接受那个可怕的自己。这是破茧成蝶的过程。孩子对自我的认知越清晰，就会越有自信、越有安全感，就可以更好地规划未来、保护自己。

我是在参与蒙特利尔项目时才开始有认知自我的意识。在那之前，和所有中国人一样，我的路是爸妈铺好的。我顺服所以我坚持走下去，但不见得最适合我。本科我学的工业外贸。我对机电一体化完全没有兴趣，那些课基本就是混。学外贸，我对外语更没兴趣。我一直拖着不考六级，五年级时我的好朋友说，你不考六级怎么找到好工作。我才硬着头皮去了。所幸考了61分，及格了。之后，老爸安排我进到央企，但我不懂办公室政治。活得很累。外派去做蒙特利尔项目，我发现一片新世界。但和国际执行组专家的对话总是有‘鸡同鸭讲’的感觉。我认为是我欠缺环境管理知识的缘故。

“于是，我就去读书了。妳也陪着我，认识我的教授和同学。在那样的环境中，我发现不是专业知识的欠缺，是思维模式的欠缺。我们是唯一 Cross-Uni［跨院系］的专业，所以我有机会接触到各个学院顶级的教授。与这些‘灵魂’的交流，唤醒了我自己。我究竟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？我的兴趣点在什么地方？我如何可以实现这个理想？不管是回国做环境审核员，为欧盟和世行做环境顾问，还是自己开咨询公司，都是我在努力实现自我的过程。这中间有得有失。妳都知道的。

“最后，我决定出来。不是因为大家都出来，我要赶这个时髦，而是因为内在的我和外在的环境产生了严重的冲突。我没有机会、空间，更没有能力打破它。妳回忆一下我们在中国做的十年环境公益教育。除了告诉孩子这是什么物种，那是什么生物，你应该干什么，不该干什么，我们还做了什么？什么也没做。那不是我心目中的教育，充其量算个环境知识补习班。我希望通过环境教育唤醒孩子的自我，把教育的重点落在人身上，而不是单纯地传播知识。”小米爸爸一口气说了很多。

“Toby 看我！”小米大叫着向我展示她刚刚设计的花式呼啦圈动作。今天，就先写这么多吧！